碎阔

一、

刚刚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一池春水瞬间消失殆尽。看着面色苍白，眼里却满是得逞坏笑的那个人，刘人语对现在该不该使出锁喉功有点拿捏不准。

算辽，不跟伤到大脑的弱智xxj计较。

“我还是去叫医生吧。”刘人语缓缓直起身，维持着良好的表情管理，“顺便把精神科的大夫也请来瞧瞧。”

“诶诶，我错了肉姐——”苏芮琪挣扎着伸出手用力喊道，“没有驴你，我真遇到外星人了！”

“……我知道。”已经迈出几步的年下没有回头，背影单薄，声音像是隔了十几个的轮回时空，听起来遥远又飘渺，“谁没遇到过呢。”

二、

那是她最难捱的三年里最后一次惊醒的深夜，冷汗浸透睡衣，空调嗡嗡着送出的睡眠风还是令身体打了一个寒战。

又梦到了，苏芮琪消失在人海之前那个决绝的背影，像一个独自背负着什么踏上荆棘前路的孤胆英雄——和自己怎样伸手也触碰不到的无力感。

 平稳好情绪下床，脚步虚浮地走到厨房想为自己倒杯水喝。定制的马克杯刚被拿起，她就看见了莫名其妙出现在她和苏芮琪合照上面的一行字：

「又做噩梦了吗？」

刘人语眉头蹙起。心情烦躁的时候，偏偏还要让她看到不知是谁，在自己那平时极为宝贝的杯子上留下了恶作剧。胡乱吞咽几口后放下，才发现那行字竟然还在。

准确的说，是还在她的视野中央。

意识到不对劲，她偏头去看其他东西——灶台、油烟机、冰箱又或者是橱柜，不论她的视线如何移动，那一行细细亮亮、发出一种灼烧的白光的文字依旧稳稳停留于视野中央。刘人语刚刚还是一团浆糊的大脑立马清醒过来，呼吸急促，她不知道自己的眼睛遭遇了什么，或许还在做梦？但她闭上眼睛寻求暂时的心理庇护时，那一行字仍然幽灵一般地显示在她那完全黑暗的视野之中。

在她即将失控地尖叫出声时，那行字及时地变换了内容：

「哎呀我不是来吓唬你的！你不要怕！」

按道理说这种情况下人应该感到更加恐慌才对，但她没理由地心安下来。仿佛对方是已经陪伴了她一段时间的挚友，正准备解释它鲁莽的招呼方式。

「我是被距离你们4001万光年伊特埃姆-α星系的第1830号文明发射到地球的智子三号，目前进行的是人类观察计划，而你是我们研究对象的其中之一——我已经在你身边待了三个月啦！」

 好的，好的好的。

刘人语现在知道这份令她“心安”的熟悉感是从何而来的了。

三、

「哇对不起嘛！我们也是最近才知道地球法律关于隐私权的定义的，正在全力补救我们的失礼！」

「作为补偿你可以提出任何一个在我们技术范围之内的要求！」

「这些字都是在你视网膜上打出来的，请不要装作没看见！」

「刘人语你理理我好不好，没有完成任务的话我回去就要被拆解成一堆废铁投喂母星人了啊呜呜呜。」

「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啊啊啊！……」

……

面无表情地走回卧室，视野里的那行字每隔三秒钟就刷新一次，字体颜色还自动适应变化的背景底色，以便能最醒目地显现。明明只是视觉上的体验，却让刘人语感到耳边叽叽喳喳般的吵闹，直到躺回床上了那行字还在喋喋不休地闪烁着哀求的字眼，她终于忍不住咬牙切齿道：

“有你这么烦人的外星人吗！？”

那行字消失了一会会，又弱弱地显示出来：

「我……我只是个沟通媒介……」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刘人语从突然变得正经的智子三号的介绍中，明白了他们此次和她正面沟通的真实目的。

情感指数最高的一百人啊，啧。

那个辣鸡要是知道自己为了她入选全球痴情一百人，嘴角都会咧到银河系外面去的吧。

四、

「其实我们的计划里没准备和地球人类展开正面接触的。」

「来了之后才发现我们和人类存在的一个生理构造上的巨大差异，就是思想的透明性。」

「母星上的智慧体因为进化到了一定程度，开口交流这个环节令我们日渐感到繁重，所以思维的隐藏性被淘汰了，思维的直接显示轻轻松松就能帮我们高效率地完成快速交流。」

「我们以为地球人类也是这样的构造，然而不是。原本以为能在极短时间内完成情报收集，现在不得不展开全方位观察你们行为表面的计划，进而去推测深处的含义。」

「三个月我们得出来的结论就是：你对那个名叫苏芮琪的女孩有很深的执念吧。」

刘人语看完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而那行字居然没被她翻掉：“正常人不用花三个月都能看得出来好吧。”

也就那个现在不知道躲在首尔哪个角落的呆头鹅看不出来了。

但她也很难不去想，对方是不是因为发现了什么才选择落荒而逃的。

 

“好羡慕你们啊。”

「什么？」

她弯起嘴角，笑意却达不到眼底：“能够毫不费力地心意相通。”

这样，即使是一厢情愿，也能在后来的所有猜忌疑虑开始前，及时止住自己那个因为一点靠近就会跳个没完没了的心脏了。

“我说，以你们的技术，能看得见过去吗？”

五、

「能，任何质点的波动都会在时空里留下痕迹，我们顺着那些指定目标进行追踪连线，就能还原出已经发生过的过去模型。」

「因为痕迹是被真实留下着的，所以还原出来的模型与真实的过去几乎不会有出入，这点你可以放心。」

 「但我们能不能多问一句，为什么想要回到过去呢？」

刘人语抿起唇，好像并没有因为得到了肯定的答复而变得高兴，她只是释然地长叹一口气：

“想不再做噩梦罢了。”

断掉联系的这三年里，提起苏芮琪，她的脑海里只回能想起对方礼貌疏离的问候，看向自己再无波澜的双眼，念到刘人语三个字的轻描淡写，和走入登机口时那个始终没有转过来的后脑勺。

以往朝夕相处并肩作战着的岁月，好像快要被汹涌残酷的现实埋葬起来。

而那个总是蹦蹦跳跳，会对游戏黑洞的自己嫌弃着“作为我的队友你怎么能这么菜鸡”，又会走进人来人往之前让自己抓紧她的胳膊认真道“不要跟丢了”的小学男生，在回忆里的影子也渐渐变得模糊。

多遗憾，多难过。

这个打游戏会被电脑单杀15次的菜鸡，最终还是跟丢了你。

就算已经结束，也想把那个金光闪闪的名字重新裹进最珍贵的那段记忆里，再深深埋进任何人都触碰不到的深处。

“我只想记住我们最美好的样子。”

六、

不得不承认站在第三视角畅游过去是一种极为难忘的体验。

从柜台前那张尖尖的小脸开始，到后来一起踢石子追鸽子被自己刻意拉得很长很长的放学回家路，到抓住打架回来的苏芮琪后被自己抚上的颧骨边那道难看伤痕，再到宣布合格名单时紧紧攥住的手。

她们在好几个每月考核前抖着嗓音互相鼓劲，在圆满成功的出道舞台后台久久拥抱，在镜头下肆意展现互怼感情，也在迷茫的深夜里合着烧烤啤酒畅谈梦想。都是因为有她。

那个人一直都在刘人语的心里占据着满满一块，把其他无关紧要的东西都大大咧咧地挤到一边去。

也许，从她对苏芮琪撒谎空调师傅不来，只是为了和对方多呆一会的小心思开始，一切就止不住了。

她在智子的引导下跳进一个又一个她们两人的专属过去里，越来越多快要消散的回忆争先恐后涌进她的心头，又胀又酸，却异常温暖。

但与此同时涌进来的，还有苏芮琪含着复杂心绪的眼，几番用嬉笑打闹掩盖过去的欲言又止，藏在包包里没有送出去的暧昧礼物，和自己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时手机屏幕上被急忙灭去的日记界面。

她开始认认真真琢磨起她们以前相处时对方的每一个细节——和喜欢自己的男生打架，看到公司炒作出来自己的绯闻时沉下脸色，每一次聚会上轻车熟路地为自己挡酒——还有很多很多，似乎早已越过了普通朋友的界线。

第三视角的人真的能看清很多东西。

七、

刘人语忍不住敲敲脑阔，这下子迟钝的人怎么就变成了自己啊！

「不继续看了吗？」

“不了，谢谢你们。”刘人语闭上眼睛，夜里的空气久违地让她感到安心，“我该去干场大事了。”

八、

“带我一起去首尔吧。”

头上绷带还不能取下的苏芮琪，等到飞机稳稳落在跑道上时，脑子里还回响着这句话。

而靠在自己肩膀上安静睡着的人，正被裹在舷窗外洒进来的金色阳光之中，看起来毛茸茸、软绵绵的。

苏芮琪觉得自己是不是还没从平行未来里跑出来，怎么感觉还是这么晕晕乎乎，美好得不够真实。

于是她轻轻动了动右肩，就像多年前在这片土地上拍摄的那个自娱自乐的团综一样，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音量说道：

“宝宝起来，我们到啦——”

九、

“……苏芮琪你再这样子叫我你试试看。”

“诶，就许你给我买完那么臊的衣服后这么叫我吗！”苏芮琪委屈得不行，看着立马坐直，此刻斜着眼睛嫌弃自己的人，这才发现对方脸上哪有刚睡醒的痕迹，“哇你个辣鸡，早就醒了在我肩膀上装睡！”

“你管我。”刘人语哼哼着翻了个白眼，尾音里却是藏不住的笑意。

因为此刻的相处太过来之不易。

就忍不住，想要多靠一会而已。

十、

走出机场的时候，刘人语把行李箱换到靠外的左手拖着，右手向这一边还在磨磨蹭蹭着的人伸出：“苏芮琪。”

“干嘛？？”

“牵手。”是显而易见的明示。

“……我不要，好丢脸。”

“？丢什么脸，和女朋友牵手怎么了吗。”刘人语满头问号，“都奔三的人了，牵个手怎么还跟初恋一样磨磨唧唧的？”

“……牵就牵！”被激将法成功刺激到的人气呼呼地把手塞进对方的掌心，下一秒就被紧紧握住。向前迈出几步后偷偷瞥了一眼那人上扬的嘴角，又忍不住嘟嘟囔囔。

“你本来就是我的初恋啊……”

“苏芮琪你刚刚说了什么我没听清？？”

“我说你辣鸡！！”狠狠地捏了一把装模作样的恋人，苏芮琪快要抓狂，“真是后悔带你来首尔叻！——”

反正，从相知到相识，从懵懵懂懂到怦然心动，从容易意气用事的血气方刚，到如今能大大方方牵着手走在人潮汹涌的大街——

我的初恋，一直都是你。

全文完

1个彩蛋

「罗代理人，我们的任务都完成了。」

坐在电脑桌前的代理人搓着手正在尖叫，屏幕上显示的正是@苏芮琪发出的最新一条微博文字：好久不见。配图里有八张是自从她隐退以来一惯如常的岁月静好风景照，而把两人大名顶上热搜的，正是C位那张和某人的贴脸合照。

今日的娱乐头条就是：刘大明星千里迢迢奔赴首尔追回暗恋多年前队友，隐退为爱走钢索？

「罗代理人，我们的任务都完成了。」这行白色的小字锲而不舍地又闪烁了一下。

“哦，不错，挺好，非常棒。”代理人毫不走心地啪啪两下巴掌，“你们可以先消失吗，我得控评了。”

「那……教我们打LOL的承诺……」

“哎呀我罗奕佳说到就会做到！先闪开！”罗奕佳一拍桌子，“不要婆婆妈妈，你们还想不想侵略地球了！”

「……真是十分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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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刷了一遍夏日旅行 全程尖叫无心写文 只想无脑甜甜甜

我还蛮喜欢智子三号的 笨手笨脚的高科技hhhh

罗老师的定位大概就是《三体》里向外太空发出信号并成为地球叛军统帅的叶文洁8（

平行未来就到这里了 写得腰酸背痛 我以后再也不搞设定这么复杂的东西叻（吧

最后感谢喜欢！鞠躬